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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运荒诞 生命虚无 众生皆苦——解构《白日焰火》

本文是B站视频的文字稿。

白日焰火是什么意思?我觉得它表达的就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夜空中的焰火本来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,五彩缤纷,绚烂多姿,可在白日这种更刺眼的光芒面前,就给人一种惨淡的苍白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。而这种无力感也几乎贯穿了全片每一个主要人物之中

张自力的无力不用多说。电影一开始他就被妻子抛弃了,之后那起抓捕事故又让他被警队开除,婚姻事业双双遭遇暴击。他也从此每天烂醉如泥、浑浑噩噩,直到他又从小王那了解了那桩连环杀人分尸案,于是破了那桩谜案成了他最后的希望。最后他想通过破案戴罪立功,让人生重新开始,为此还不惜牺牲了他其实也有感觉的吴志贞。电影中,张自力一共笑了两次,第一次是在荣荣干鞋店门口,他刚教训完小混混,然后转过身,由衷地笑了一下。这个笑有多少原因?第一是可能他的计划得逞了,通过做小混混这个举动,他知道自己赢得了吴志贞的信任,对查案大有帮助。第二是,他当时可能也对吴志贞有了感觉,保护吴志贞的这个行为让他感觉到了有一丝幸福。最后,可能也是最重要的原因,就是他从做小混混的这个事,获得了一种成就感,作为一个每天浑浑噩噩没人看得起的罪汉,这种成就感对张自力而言实在太久违、太难得了,以至于他忍不住地笑出了声。第二次就是在庆功宴上的开怀大笑。这次虽然是大笑,但反而不是因为开心,而是一种谄媚和讨好,他渴望得到刘队的恩赏,一时高兴就把他调回警局,可最终他未能如愿。这两次笑不管哪一次,都从侧面和正面表现了张自力的无奈。就像“白日焰火”一样,他很努力地查案,为此不惜牺牲一切,哪怕有生命危险,哪怕牺牲掉吴志贞,也在所不辞。可他的绽放是那么的无力。

第二个角色是吴志贞。可能有人会把它理解为纯粹的蛇蝎美人,这应该是不对的。纯粹片面的恶,在电影中一般并没什么太大讨论的价值,只有人性上的幽暗和游移才能让人思考。和张自力一样,她也像白日焰火一样,无力感贯穿始终。我们来看看她经历了什么。1999年,她因为赔不起别人的皮袄被要求开房,而且一次还不够。可以想到,既然对方能提出这种要求,那很有可能那件衣服其实根本就不是吴志贞洗坏的,而是他自己故意弄坏的。目的就是胁迫吴和自己发生关系。这是她不幸的开始,她也因此犯下了杀人罪行。之后丈夫替她处理了尸体,还为她隐性埋名。这种付出自然牺牲很大,但之后带来的束缚也让她压力巨大,因为不仅是丈夫成了活死人,她自己也跟着成了一个活死人,每天被监视和控制,如同一只缺氧的漂亮金鱼。吴志贞是爱美的,可她只有在丈夫死后才敢涂上口红、穿鲜艳的衣服,此前她的着装都是灰色和黑色。梁志军死后,她又主动向张自力示好,祈求被保护,但要注意这是示好,并不是操控了张自力,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主动权。她的一生几乎都没有什么主动权,一开始被李连庆胁迫,后来被丈夫梁志军监视。最后寄希望于张自力,可最终还是被告发了。所以“白日焰火”形容她同样贴切,她像焰火一样美丽,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夜空绽放。她对自己的人生毫无掌控的能力。

第三个人物是梁志军,首先,他当然是个罪孽深重又残忍的杀人犯,但如果只从角色心理角度来分析的话,他同样是无力的。他看起来杀人如麻,可以轻易左右人的生死。但其实,他最在乎的就是妻子的心,可也恰恰就是这一点,他怎么也左右不了。他可以把所有的钱都给妻子,也可以为她愤而杀人,可在他最在乎的人面前,却连牵一下手都会被拒绝,挽一下腰都要内心挣扎半天,而且最终无奈放弃。而且当时还有一个细节,在他放弃后把手放在后面,做出了石头剪刀布的手势。从他出手的果断来看,这应该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手势了,之前可能已经做了千百遍,而“石头剪刀布”的核心要义就是“随机”“不可控”,我们不能掌握胜负,只能把结果交给运气。而他隐喻的也正是这种对命运无法掌控的无力感。当时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埋伏,为什么还要钻入圈套呢?我觉得可能是厌倦和疲惫了。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,吴志贞拒绝了和他牵手,对梁志军而言,妻子就是他唯一的奔头,这个举动几乎可能消灭他所有的求生欲望,所以他再一次做了“石头剪刀布”的手势,不抵抗了,把一切交给命运吧

另外我们上面还留了一个问题:梁志军为什么始终要选择天女散花的抛尸方式呢?这其实很容易暴露。这里我觉得他可能真的就是想暴露。他每天生活在高压之下,还接连遭遇妻子的背叛。工友说了,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,但沉默的人也需要释放自己的压力。所以对妻子,他杀了这些情敌,还把尸体大卸八块,这是一种表达不满和宣誓主权的方式。而天女散花则是对警察的一种挑衅,这是在玩火,也是“活死人”梁志军释放的方式。

上面三个是主角,每个人都在挣扎,但在命运或者说更宏大的力量面前,每个人的挣扎也都是苍白无力的。所以“白日焰火”,我们其实也可以换一个词来理解,“命运、自我”。“命运”和“白日”一样,都是更宏大的力量,在他们面前“自我”和“焰火”一样,虽然努力绽放却不值一提,只有被压抑的宿命。

前面说的都是主角,下面还有配角和一些细节,也体现了这个主题。

干洗店老板荣荣。他出场不算多,但每次出现都是有逻辑的,首先,这个角色其实是个性无能。他有色心有欲望,但是没能力。他叫小姐,却只能让人家不停换裙子,在洗衣店猥亵吴志贞,也没能力进行下一步。这个人物其实是复杂的,对于吴志贞他有好感,但求而不得时,其实也是有报复心理的。首先,皮袄事件是他主动提出来告诉张自力的。后面吴志贞对警察说骨灰被她扔河里了,他再一次跟张自力戳破了谎言。“五年前还有一个冤死鬼”。可最后,真等吴志贞被告发、被警察带走时,他又心有不舍,非要上去送一条围巾,一会儿要想报复,一会儿又舍不得,这看似矛盾其实又很合逻辑。就是一种求之不得后的无能表现,也正因此,他所有的行为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最后一个角色是小王。和主题相反,在遇害之前,这可能是选片唯一一个可以掌控人生的角色。张自力被开除后,他晋升为支队长。之后整个状态也显得志得意满,可以说全面中唯独只有他一个人物走势是向上的,可就是这么一个角色,电影中直接把他给写死了。而且还是在抓到嫌犯、正志得意满的情况下,被一击致命,所以他掌控了自己的人生吗?当然没有。整部电影中没有一个人能逃脱白日焰火的宿命。

甚至除了人,动物也是如此。电影前面还有这么一个细节,小王去居委会调查案件时,走廊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匹马,导演专门给他下了一场戏。显然肯定不是随意安排的,那为什么会出现一匹马呢?其实还是为了对应电影的主题。提到马我们首先想到的是什么?千里马、纵马驰骋,以梦为马。它代表的是自由不羁。可电影中这匹马却被关在了水泥墙里,而且导演在运境上也很有用意。首先是一个全景。但画面中挤满了整个走廊,一眼望去全是墙,视觉上就让人感觉非常压抑。接着是一个近景。画面里已经装不下马了,只放下了一个马头,压抑感更强了。这匹马其实隐喻了电影中的每一个角色。大家都想成为自由奔驰的骏马,可也都被关在了钢筋混凝土构建的“水泥墙”里,这和白日焰火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是一样的。

最后我们再回到白日烟火的出处,在电影中这其实是那家夜总会的名字,也是李连庆和妻子在1999年开的那家酒吧的名字。在当时的哈尔滨,李连庆夫妻俩绝对算是富人阶级,但他们的身上,我们同样能看到虚无和无力感。李连庆想霸占吴志贞,最终不可得,还丢了性命,而他的妻子在电影中其实也有一场重头戏的,当时张自力拿着皮袄去夜总会,她看到皮袄回想起前程往事,突然情绪失控,之后摔倒在了浴缸,便在浴缸中一边流泪一边大笑,我们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是无限的虚无和落寞。她和当时在包厢里的富人朋友们一样,他们有钱有地位,内心却无比的空虚,只能通过赌博来刺激日渐麻痹的多巴胺,宛如一场焰火绽放在了白日。

电影的色彩也很有讲究。铺垫盖地白色的雪、触目惊心黑色的煤,但我们看到最多的其实是天地一片灰蒙蒙。还有,印象最深的,可能是吴志贞嘴角那一抹艳丽的红。鲜烟的红色就像焰火,是人物对未来的希望和对命运的倔强。黑与白是社会的两极,也可以说是善恶的两极,而无处不在又无可逃离的灰,才是社会或者说生命的真相。

所以电影中,不分阶层,不分阵营甚至也不论善恶,所有人都像在白日里绽放的焰火,奋力挣扎又苍白无力,空留下刺耳的声响和漫天无尽的烟尘,这也直指电影最核心主题——命运的荒诞,生命的虚无,众生皆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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